房,也算是一项收入。
刘芳的家是这一带少见的高大门头,石头的,前后两进房,只住着刘芳一家,“文革”后刚还给他们家的产业。她的祖父是归国华侨,家里有一架钢琴,虽然是旧的,可是依然锃亮,琴键黑白分明。
那个年代,家里有一架钢琴,几乎等同于现在在东郊有一座别墅,就在美龄宫隔壁。
更稀奇的是,刘芳是独生女。这在班里的同学间更显得特别,同学们大多有兄弟姐妹,像乔一成这样家里有四五个孩子的也不算少。
刘芳是全班全年级小姑娘羡慕的对象。
刘芳跟乔一成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这两天她病了,这会儿来向乔一成问作业。
乔一成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他越是在心底里喜欢她喜欢得要命,越是不想让她来自己的家。
谁知母亲竟然迎了出去,鼓着那样大的肚子,拉了刘芳叫进来坐一会儿,又从饼干桶里摸出两块硬得和石头差不多的饼干非要塞进刘芳的手里。
乔一成从里屋冲出来,用力把记了作业的小本子扔给刘芳,几乎有点恶狠狠的。他想,谁叫她来的?谁叫母亲拉她进来的?反正他从此不会再理这个叫刘芳的丫头了。
小姑娘的眼眶里浮起泪光,拿了本子走了。
母亲跟过来问乔一成:你怎么啦?
问了三四次,乔一成都不答话,也不抬眼看母亲一眼,闷闷地走到桌子前。
晚上,乔一成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的,小床吱吱嘎嘎响。二弟乔二强的脚叭地踢到了他的鼻子,他恨恨地拨开。
他听见卧室门口有细微的动静,一会儿,母亲走了进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来看他。
从窗口透进来的柔和的月光过滤了母亲脸上的浮肿,使她看上去年轻明净,她头发上有月华晕出的一道浅浅的光,臃肿的身架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这才是乔一成记忆里的,妈妈的样子,乔一成突然幸福得有流泪的冲动。母亲拍了拍他,他撒娇地哼了两声。
他没有想到,这是他与母亲最后的一次亲近。
母亲的阵痛是在第二天开始的。她收拾了一下,跟乔一成说,看好弟妹们,妈上医院去了。
本来,她是打算坐公交车去的,走到街口,疼痛又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