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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八贯?”
这一连串数字报出来,典座为之一怔。
李善德悠悠道:“咱们大唐杂律里有规定,凡有借贷,只取本金为计,不得回利为本——大师精通佛法,这计算方式怕是有差池吧?”典座支吾起来,讪讪说许是小沙弥钞错了本子。
见典座脸色尴尬,李善德得意地捋了一下胡子。他可是开元十五年明算科出身,这点数字上的小花招,根本瞒不住。不过他很快又失落地叹了口气,朝廷向来以文取士,算学及第全无迁转之望,一辈子只在九品晃荡,只能在这种事上自豪一下。
典座掏出纸笔,就地改好,李善德查验无误后,在香积契上落了指印与签押。接下来的手续,便不必让他操心。牙人自会从招福寺里取了香积钱,与房主割办地契。这宅子从此以后,姓李了。
“恭喜监事莺迁仁里,安宅京室。”牙人与典座一起躬身道贺。
一股淡淡的喜悦,像古井里莫名泛起的小水泡,在李善德心中咕嘟咕嘟地浮起来。二十八年了,他终于在长安城有了一席之地,一家人可以高枕无忧了。庭中桂树仿佛提前开放了一般,香馥浓郁之味,扑鼻而来,浸沁全身。
一阵报时的鼓声从远处传来,李善德猛然惊醒过来。他今日是告了半天假来的,还得赶回衙署去应卯。于是他告别牙人与典座,出了归义坊,匆匆朝着皇城方向走去。
坊口恰好有个赁驴铺子。李善德想到他今天做了如此重大的一个决定,合该庆祝一下,便咬咬牙,从蹀躞的锦袋里摸出十枚铜钱,想租一头健驴,又想到接下来背负的巨债,到底搁回三枚,只租了头老驴。
老驴一路上走得不急不缓,李善德的心情随之晃晃悠悠。一阵为购置了新宅而欣喜,一阵又头疼起还贷的事情。他反复计算过很多次,可每次闲暇,又会忍不住算一遍。李善德收入微薄,每个月的俸料、禄米加上几亩职田的佃租,折下来只有十贯出头。全家人不吃不喝,仍填不够缺口,还得想办法搞点外快才行。
但无论如何,有了宅子,就有了根本。
他是华县人,早年因为算学出众,被州里贡选到国子监专攻算学十书,以明算科及第,随后被诠选到了司农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