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在想,自己来到世界前选择这个人生剧本的意义在何处?二十五岁,听起来花一般的年纪,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又有什么不能重新开始的,可当她面对着自己脑颞叶肿瘤的检查报告单时,没什么别得情绪,只是更加疑惑,疑惑那个常常在想的问题。
杨恋思是安荷市第五人民医院的一个护士,楼下就是肿瘤科,其实身体已经不舒服很长时间,奈何工作磨钝了身体的敏感性,直到脑子里那个肿瘤长起来才请了假去检查,肿瘤科主任看着她的报告,悲恨交加的眼神出来那一瞬间,她就知道,有些日子正式开启了倒计时。
大学毕业后她就来了这家医院,工作三年了,当年毕业招聘只有这个医院的人事老师是她的伯乐,当然,她自己非常明确,在这个行业的杨恋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2023年11月初,安禾市的冬夜里打了几声雷,第二天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人们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外面世界就变得面目全非。
卫生间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向往暖和的雪花顺着空隙钻进来,却在如愿那一刻湮灭了独特的形状,化成一摊毫不起眼的水渍。
杨恋思抬头缓了口气,剧烈的呕吐欲迫使她不得不把头低在马桶边,她已经吐了一晚,胃里早就空了,这会开始吐胆汁,嘴里泛着苦涩的绿水。
刚下大夜还没交班,只能吐吐出去把工作交接才算结束,在水池边漱口时,正好碰到了同事王姐,她看杨恋思这么严重的呕吐,表情显得十分担忧,下一句便是:“小杨,你吐成这样,是不是怀孕了?”
杨恋思苦笑着擦擦嘴,她说她不知道,反正无论解释什么,该传的闲话一个都不会少。
王姐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始教育她:“男朋友知道不?听说他不是在牢里么,出来了?你也是真傻,还给那样的男的生孩子,有什么前途。”
杨恋思善意一笑,不管王姐出于什么心思和目的说这些话,她都没力气探究。
搭班同事小刘比她年长两岁,知道她不舒服折腾了一夜,主动帮她读了交班本,那些明明几个小时前亲笔写下的文字,现在如同陌生又熟悉的云群,浮略过一片空白的脑海。
这个肿瘤的位置影响了她的记忆。这病老年人多发,她是罕见有此疾病的年轻人,却比有些知晓得了病的老年人还要坦然。不坦然是因为人生路还不想走完,坦然是从头开始就不断走错的人生,没有去路了,她停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静待通往死亡的绿灯。
她辞职了,以一个体面的理由,她告诉所有人自己要换一个赛道重新开始,去考研,读心理学。
心理学,能解开这么多年心里积攒下的结吗?她不清楚有没有答案,但总得在剩下的这段日子里做些什么吧。
她将目标和倒计时写在纸上,贴在书桌,这个场景很熟悉,七年前备战高考时,她也这样做过,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对未来满怀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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