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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啊,从会吃饭就吃药……一年四季大半光阴都卧病在床。我常常在想,像我这样的人,早该被命运淘汰,究竟上天留着我做什么?如今我总算明白了,你听我说,你一定要转告霜儿……”
剧烈地呛咳两声,鲜血逆流气管,凌巽几乎咳不成声,微笑却越发平淡:
“……一直以来我始终做着梦,梦见死尸遍野的大地、梦见战后残破的天空,至前一刻尚不解其意。但如今我全明白了,听着,我的死是个开端,就像两军交锋前的嚆矢,这是支长远的箭,射向高空、横越大陆;从今以后会有更多人死,而我活着,便是为做这场壮丽战争的开端……”
心神已不在剑傲身上,凌巽的眼神逐渐焕散,彷佛望着他所看不见的远方,视线的那头是未来?亦或幻灭?他不知道,只任由凌巽燃尽生命最后一丝灯火,几乎从灵魂迸出的预言镌刻在心:
“我将射出……开启故事的嚆矢……”
剑鞘的彼端失衡,遗言随剑的重量交托。所以他不喜欢和特定的剑白头到老,剑没有忠诚可言,凶器就是凶器,渴望的永远只有杀戮和鲜血,握紧弃主的剑,凌巽最后的警句犹言在耳,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心底某根弦彷佛动了,涟漪一旦出现,湖水便再难有平静之日。
单手覆盖凌巽眼睑,彷佛母亲抚慰稚子安眠,剑傲挥去心中的异样,眼神却被微光一刺,瞇着眼抬起头来:
“是……萤……?”
一只落单的萤火在夜色包围下挣扎,钻过剑傲掌心,点落凌巽梢头。似乎企图宣示最后的光芒,用尽体内的热,用尽毕生的执念,最终扑倒在凌巽染满鲜血的掌心,萤翅兀自拍动,彷佛向天祈求最后的希望;这是他灵魂的一部份,他的生命从萤火而来,像萤火般一生孱弱,在黑暗中彷徨飞翔,只为找寻一生一次的火光。
如今火光灭了,他生存的意义也尽了。
眼看一大一小的掌在萤光里紧紧交握,在生命最后一刻兀自惦记着对方,剑傲又叹了口气,终忍住把手中麻烦抛去的冲动,将死者交托的剑收回腰际。
“我从来不担任何与我无关的责任,你知道吗?小兄弟……”
枉顾肩头不断滑落的血迹,男人的影子随话声扩大,黑色斗蓬滑落,要是凌巽复生,此刻也必惊讶非常;一丛白发飘散风中,却非满头皆白,而是黑发白发各占半边,如此径渭分明的发色即便在西地也难见。
“不过倒也真奇怪,那个浓妆艳抹的男孩到底是谁?又是少爷又是兔子的,还被误认成我,追杀风云会的人,这个黑锅我可背不起啊!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锅……”
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剑傲缓缓背过身,朝向月牙升起的方向:
“罢了,这次便破个例罢,‘霜霜’……是这个名字吧?你得替我向阎罗王祈祷,让我能活着见到这位师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