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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里,周老爷的话也多起来,好像对梁锦宜与母亲在苏州的闲趣很有兴致,称自己年轻时候也和苏州的绸庄做过生意。
大概和长辈谈久了,梁锦宜渐渐应付不来,听了有些打瞌睡,又要守着礼节,反倒听得多,说得少。
谈话间,她的视线落在会客厅正南悬挂着的相片上。
楠木的裹条,不仔细看倒像是一块匾额,四角用铜钉深凿,中央嵌着一张旧相片。相片修复过,玻璃罩上似洒了一层碎金。
大家族的人丁兴旺,那时候周家四世同堂,上可追溯到周家太爷爷一辈,只是思纯小姐还是个八九岁的稚童,抱着夫人的手臂,嘴里含糖似的。
周老爷则一脸威严,站在最中央。
梁锦宜的目光落在人群最右的周允荣身上。
照例他是周家长子,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在这张相片里,却像是被刻意挤在一边。那个年岁的男孩子,脊骨最是挺拔,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但是周允荣却垂着眼,态度散漫十足,和这一大家子人格格不入,甚至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意味。
周老爷正想好好说说这相片背后的来历,却见梁锦宜盯着那处发愣,一副很赧然的样子。
他心思微动,心里有了计较。
打扮不算时髦,谈吐不够漂亮,这是周晟初见梁锦宜时下的定论。
但那层身份,到底是镀了一层金光,连带着佛龛里的菩萨也慈眉善目起来。
这时候,夫人郑念恩身边的女佣送来茶点。
梁锦宜起身抱歉道:“今日打扰周老爷多时,晚辈就先告辞了。”
却被周老爷拦住,先是狠狠剜了那不合时宜打搅的佣人一眼,才笑眯眯对梁锦宜道:“你父亲叫你来周伯伯这里,算是信任,他日被梁兄知道,自家宝贝女儿在周某人这儿受了这种委屈,岂非平白遭人嗤笑,不妨就在周公馆住下,你比思纯大不了几岁,那丫头野,正缺个姊姊管教。”
周老爷刻意摆起长辈的架子来,非要梁锦宜在周公馆小住几日,方便他尽地主之谊。
这话反倒叫梁锦宜不好意思起来,只说:“还有同行的佣人在惠西旅馆,今晚不方便,明日……”
周老爷顺势接过她的话,称明日请人去接她。
梁锦宜走后,周老爷这才想起来问周允荣的下落。
“那个逆子呢?”
周晟几乎就差把厌恶写在脸上了。
周公馆的佣人早就见怪不怪,垂着眼答:“大少爷昨晚回了一趟,今儿天不亮,人就没影了。”
周老爷气得重重掷了手杖,佣人忙不迭去捡回来,他又将手杖摔了出去,这下没人敢再捡。会客室外内外都一片沉静,没人敢这个时候触老爷霉头。
那手杖包浆浑厚、做工精良,也足够耐摔。周老爷不得已,只好让人去北边的老宅,请老太太的人和向管家一道去荣金影业公司,把周允荣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