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我一直在想:我身边的保姆日夜不停守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却是在县政府开工资,美名政府内勤人员,是为了照顾老八路,照顾革命功臣,我想我刚去世的老战友生前怕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我看着家庭影院,欣赏儿子从北京买来的各种戏曲光盘,感叹人生美好的时候,我的老战友怕是正在田间耕作。我住着舒服的大单元,种花、养鸟品味儿子的孝心时,我的老战友怕是正和儿子修补漏雨的砖瓦房,或是为没钱盖新房苦恼。
去年,军儿领我到西双版纳、泰国、香港转了一大围子,花了二万多块钱,向军签了个字便在镇里报销了。最近我才听说,军儿管的那个城东镇已经有二年多没有开过全额工资了,有的老师一个月只能领一百多块钱的生活费。我住的这套房子,听说是一个建筑队的工头送给向红的,向红给那个工头批了个工程,一下子就让那个工头挣了一百多万元;红儿在香港开会时托人给我带回过一只鹊鸟,听说单那养鸟的笼子就化了三千多块。这样的鹊鸟我以前是见过的,那还是刚解放时,我在村里斗地主分田地。我消楚的记得那个地主家里就养着一只这样的鸟,但那养鸟的笼子远比不上这只鸟笼,金光闪闪、描龙画凤。当时群众押着地主批斗时,其中有一条就是那地主整天掂着鸟笼乱转,不劳动,却要骑在百姓头上压榨百姓的血汗。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他还用多佘的粮食喂鸟。直到养这只鹊鸟时我才知道,其实它更爱吃些小虫子。那些日子到家看望我的人中,便有了许多给我送虫子的人。那只小鹊吃不完那么多虫子,我就把小虫子养在桌子的抽屉里,不想日久虫子竟把桌子给蛀坏了。
人老了容易怀旧。我常想起你们三个人分吃一个窝头时你推我让,非让爸爸咬第一口的情景。我常想起你们用麻绳勒紧爸爸肥大的裤子上学去,却谁也不肯让爸爸给扯布做新裤子的情景。我常想起家里困难时,左邻右舍主动帮助咱们的情景。我还想起了向军去交学费时不小心掉了一元钱,急地我打他的情景。现在是不同了,在饭店里吃饭,剩下整盘整盘鸡、鸭、鱼、肉倒进泔水桶里,你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上千元一套的西服刮破了一个小口,你们说扔就扔连头也不回一下。向阳爱抽烟,好几十元一盒的“中华”向军一天要抽二、三盒。军儿的孩子在北京上大学,每个月军儿都要给他寄去一千元的生活费。起初,我对你们浪费的行为很不满意,但我总想也许是人民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直到为老战友吊唁时,看着他的孙男孙女们虽披麻戴孝仍直钩钩盯着祭台上的水果、糕点、肉食直咽唾沫时,我才一下了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