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也没办法在那里待下去了。”
“为什么?”
为了那双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睛,为了他无可抑止的懊悔,他必须离开,必须把自己投入近乎自虐的状况,才可以脱离。
常希言想这样说,但却又无法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樱仰起的小脸。她的表情是带有些期盼,期盼着他的答案,是否真与自己的猜想符合。她是想测试什么,印证什么吧!但在苏樱的面前,常希言还是无法将这些话坦诚说出。
“你说你家里人口多,是发生什么事,让你离开那里?”常希言没回答,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他们都死了。”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下就死了。”
常希言看苏樱依旧不动筷子,忍不住自己拿了起来,夹了一小口菜,塞进苏樱张口欲言的嘴里。
“我…呜…”菜已经塞了进去,苏樱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涨红着一张脸,将菜吞下肚。“我可以自己来。”
常希言满意地一笑了笑,将筷子递给她。“依我看,你家里应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吧!”
“我爹是地方官,因为贪污被查办,家里的佣仆都被遣散,我爹和其他家人都入了牢。不久之后,我爹和几个有参与贪污的哥哥都被问斩,爹的几个妻子和其他姐妹,都死在牢里。”
“为什么你没跟着一起入狱?”
“他们忘了我。”苏樱讽刺地一笑:“所有人都抓了,大娘,二娘,侍妾,甚至我才十岁的小妹,都被抓进牢里,竟独独漏了我。想来我爹应是作恶多端,不然不会严重到几乎要满门抄斩。反正他们不记得了,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时溜出城。”
“后来为什么到那村子里?”
“以前在我家做事的一个长工带我过去的,因为已经没了倚靠,他好心照顾我几日。”苏樱垂下头:“他们一家都是好人,跟我非亲非故的,还肯照顾我,但我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
一直到常希言的手指碰触她的脸颊,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苏樱才知道自己哭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常希言说。
“不,你没有错,是那些人…”
“我没能阻止他们。”
“你何苦把错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每一件事,我都希望尽力去做,若是因为我没有尽到全力而失败,当然会内疚。”
“你…真的是想太多了。”苏樱喃喃地说。
“别说了,快吃点东西,菜都要凉了。”常希言的语气温和,但话里却饱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苏樱忽然觉得,难怪这人才入主玄府一年,就名满南京城。苏樱从其他人口中听说,常希言态度不卑不亢,却有莫名的严厉压力,许多南京城内的商人都认为他是个难缠的角色。
苏樱隐隐感觉到常希言正把这种谈生意的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感觉不悦,但却又无法拒绝。那种隐藏式的霸道,似乎只有本人才感受得到。苏樱没有违抗,虽然没胃口,但仍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