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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在泉州此地经营多年的商户,唯今海上贸易之利最重,往来蕃商众多。沈家虽然今日不同往日,风光不再,但这十数年来,每岁自端午起,陆续入港的蕃商蕃舶,都有慕翁翁之名而来。往后沈家偏院依旧为各国蕃商打开方便之门,各位掌柜依然是有利可图。”
互惠互利,乃是今日泉州之海上贸易。虽然有牙人从中搭线,但佣金不低。而沈家偏院的蕃商,只要通过偏院的管事阿莫,便能谈成买卖,分文不取。
刘能听罢,犹豫半晌,也不得不承认杜且所言皆是事实,遂道:“大娘子不妨说说,这债你预备怎么还?”
“很简单,所有物货照价偿还,以今年诸位商号的市价为准,只是不算沈严当日承认的数倍之利,利钱三分,是为过往三年。”杜且并没有提出苛刻的条件,既不与商户起冲突,又能推翻原先沈严的契约文书,不至于让自己背上沈重的债务。“只是,在时限上怕要是请诸位通融一下,一年之内怕是不能够尽数还清,妾只能承诺三年内必定清偿完毕。而这三年,还是三分利,这是妾借下的,而非沈严。”
债主们顿时哗然,对此表示自己的不满,十倍之利变成三分利。
杜且起身,疏离的目光扫视全场,但她最终只对傅青山和刘能施了一礼,“还请姑夫和刘掌柜权衡利弊,今日还不忙下定论,诸位仔细斟酌之后,再行商讨也不迟。”
刘能要爽快一些,“便听大娘子的,今日暂且不议,待我与傅兄回去商议,再来叨扰。”
傅青山见刘能走了,他也不好再咄咄相逼,找了个理由,跟着刘能后面也走了。沈严最大的两个债主都走了,其他的人又闹了一阵,见杜且并没有与他们争执理论的意思,也就讪讪地走了。
喧嚣归于平静,唯剩灵堂青烟缭绕。
杜且望了一眼堂上的空棺,自嘲地勾唇。
拜堂时,沈严不在,她一人便能成亲。如今灵堂虚设,沈严依然不在,她一人便能把丧事了结。
生未见人,死未见尸。
这世间之事千奇百怪,她也能算一桩。
六月盛夏,日头高挂天际,无情地炙烤大地,市舶司门前聚集的蕃商和牙人还没到正午时分,便已经支撑不住,一头扎进与市舶司正对面的茶馆。几桌人还没等茶水上来,唾沫星子乱飞,齐声控诉市舶司的办事效率之差。
自端午过后风转东南,驶入泉州港的商舶与日俱增,本地归航的商舶和南海各国前来大宋贸易的船只,都要通过市舶司的阅货、抽解,才能自行贸易。但市舶司衙门每日只办理二到五签,以致大量的牙人和蕃商滞留,等待衙门开印。
一名官差慢慢悠悠地打开朱漆大门,茶馆中的蕃商和牙人都伸长脖子等待,却见一名小吏打着哈欠穿过毫无遮挡的街面,踏进这处正对衙门的茶馆,快步走上二楼的一处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