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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洗的裤衩已经干了,严哲从晾衣杆上拿来套上身,眼睛状若不经意地朝左侧的隔壁楼瞥去。
刚才在视频中看到的瓷杯被洗干净放在了置物架上,台面整洁,电饭煲里已经滋滋蒸上了米,淘米水被沥在方正的玻璃瓶中,乳白色的米液腌着几根豆角,蜷缩在阴凉处。
严哲暗自撇嘴,心道这男人日子过得还真讲究。
幼时他奶奶也喜欢腌这些个咸菜。豆角、辣椒、姜、萝卜,全都塞进陶瓷坛子里,加入各种香辛料,半罐子白酒,用碗倒扣上,再沿着边缘倒一圈儿的水,就放在墙脚腌制了。
小时候的严哲不懂那水是用来做什么的,蹲在坛子边瞧,偶尔会瞧见从碗和坛的交缝里冒出气儿来,咕嘟嘟鼓成起泡,在水面爆开。
一股子又酸又臭的味道。
严哲嫌弃了好久,甚至一度不再愿意吃咸菜。
但后来奶奶从坛子里捞出豆角,给他炒鸡杂,拌三丝,吃进嘴里还是香的,严哲又愿意了。
直至下到一楼,严哲都还在回味记忆中的那股酸辣鲜香。
一栋楼几十户人,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挤在了狭窄的大门前,挨个签字取物资。严哲嫌挤得热,干脆躲到了一旁点烟。反正都是按人头派发的,最后都不会差他那一份。
封控的居民楼,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就到楼门前的空地为止。整条街都被围挡给拦住了,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严哲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一颗被塞进腌菜坛子里的酸菜,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晾晒,发酵,融化,偶尔能从围挡的缝隙向外面的世界探头冒个泡,就再也没有其他生存的趣事了。
“这回能借根烟了吗?”
发神间,严哲耳边凑上来一句声音。
像一个气泡轻巧地在身边爆开,潮润的,带着一丝故意将湿气蹭在他耳朵边儿上。
严哲猛地转过身,指尖夹的烟差点掉在地上。
“这根?”杜睿伸手捏住还燃着星火的烟中段,举在两人面前,“你要不介意也……”
“谢谢,我介意。”严哲一把抢过,重新咬在嘴里。
“杜……总监,也来领物资?”严哲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屁话。
所以说他是真的烦这些职场上虚头巴脑的寒暄。但人在屋檐下,面试结果还没出,他只能硬着头皮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递了过去,“随便抽。”
“谢谢。”杜睿笑着接过,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番面前头发都快炸开的人。
“严先生这身打扮倒是……”
上身白衬衫,下身花裤衩。
杜睿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挺别致。”
而严哲,此时此刻听到这话,感觉嘴里的烟都要咬不稳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没有工作、一贫如洗、疫情封控、食不饱腹的惨痛当下,他竟然还要遭受生活送给他的暴击——
他的邻居,是个令人抓狂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