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我们家穷是事实啊，而且，你考上的大学也不是什么好大学，现在我听新闻说，大学生贬值得不得了，你读四年出来，没准还没以航赚得多，妈就算卖血也没办法白白养你四年啊。」
我冷笑：「陈以航连高中都没考上，反而是你们的金疙瘩，你不就是重男轻女吗。」
陈以航炸了：「陈思琪，你网上女权看多了吧，我就没觉得咱家重男轻女过，你天天叽叽歪歪，我爸都不打你，要我说，就应该扇你两巴掌，闭上你的臭嘴。」
我扑上去揍他。
陈以航下手黑，专门往我小腹踹。
我妈从背后拉住我，像是伥鬼般，压住我的所有反抗，任由陈以航打我。
我不服气。
但最终，一直隐身不说话的我爸站起身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滚。白眼狼，还想要学费，也不看看这些年你吃我们用我们的有多少。」
我捂着脸，心中一片冰凉，飞跑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是个大雨天。
我在那天遇见了李嘉智。
我踩着雨水，从狭窄的巷道艰难往前走。
滚烫的泪水和雨水交杂在一块，带着淡淡的水腥味。
当我刚要走出小巷子时，忽然一阵凉风刮过我滚烫的脸颊。
「借过。」
一声清朗干净的提醒声音擦着我的耳廓滑走。
我回过神时，那人已经像风一样飞快跑走。
我只远远看见，他黑色的短袖后背浸满的汗水，漂亮的小腿肌肉，以及我毕生看到过的，最标准、最优雅的跑姿。
黑色的短袖被后背肌肉绷紧，衣服背面一个嚣张至极的红色单词跃然在深夜的雨幕中——
Fighting!
很难形容，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他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风，猝不及防吹过，与我匆匆告别。
炙热的自由扑面而来，让我觉得自己的视网膜都被灼烧到滚烫。
为了筹集学费，我在小餐馆里打工。
一个月三千多块。
吃少点的话，两个月勉强能凑够学费。
我每天把腰弯得低低的，将手泡在冷水池子里。
泡了两个月，每天回家后，都觉得手指上有一股洗也洗不掉的油腥味。
我第二次见到李嘉智，是在餐馆门口。
他穿着外卖员的制服，没有骑电动车，竟然是跑进来的。
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短袖。
他笑着说：「阿姨，我来取餐。」
李嘉智长得很精神，麦色的皮肤，顶着圆寸发型，这么丑的发型，被他那张脸衬托得顿时时髦了不少。
他轻轻扫了我一眼。
竟然如同见到熟人般地笑了。
「三班的陈思琪？我是六班的李嘉智，我们这一届就我们俩上了 A 大，真巧。」
我愣愣看着他，下意识小声说：「真巧。」
李嘉智没再和我多寒暄几句。
他忙着去送外卖，我忙着收拾桌子。
我一边收着盘子，心中一边一遍遍地默念：李嘉智，李嘉智。
